作者：八爪 编辑 王秀华

　　吴同学坐在教室靠东边窗最后一排，他是一个人坐的。早自习晨读，读赵师秀的《约客》，我走过他边上，他朝我做了个鬼脸，竟伸手轻拍了一下我的屁股！我故作淡定，继续往讲台方向走。

　　一周总是有两个早自习。赵师秀是宋朝温州人，《约客》是七年级下学期最后一篇课文。于是早习时候，我让学生从课本最后一页读起。吴同学可能觉得读书无趣，想在课堂上弄出些动静来。于是，我当堂讲了一个笑话，一个北京人嘲笑河北人的笑话：

　　一位保定老汉到北京，坐公交电车，车门关得急，把他夹住了。老汉大叫：“夹住俺腚了!夹住俺腚了!”

　　售票员问：“怎么啦!”

　　老汉又说：“夹住俺腚了!”

　　售票员明白了，说：“北京这不叫腚，叫屁股。”

　　老汉：“哦!”

　　售票员又道：“老大爷买票吧！您到哪儿呀？”

　　老汉：“安屁股门！”

　　童子大乐。我又讲了锭、绽、淀等字。

　　过了好几天，在我的屁股被拍了三次后，我加了“拍腚哥”家长的微信，汇报了他的学习和上课情况，并提及课堂上“屡屡拍腚”一事。

　　翌日，吴同学跑到办公室来复盘：“我妈在外地工作，她打电话责问我上课拍女老师屁股。”“我没有啊！”“那你干嘛拍女同学屁股。”“我没有啊！”“那有人微信发来说你拍别人屁股。”“我拍了几下语文老师屁股，他是男的。”

　　我听后哭笑不得。“挥手自兹去，萧萧班马鸣。”去把孩子，去上课吧！老师的屁股能不能拍？当然可以，老师又不是老虎，但得分对象分情景。

　　(二)

　　下半年我回到县城工作，还是教七年级。一周有两节课在上午第三节，这节课后，七年级的孩子要去食堂吃午饭，食毕再回教室上第四节。于是第三节每每临近下课的时候，同学们就开始摩拳擦掌、跃跃欲试，想飞奔出教室门了。他们还会发出邀请：“爪爪老师，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啊！”教师食堂在二楼，我班学生在一楼吃饭。我想，可以趁机看看学生的菜，也可以拍照发家长群，也有个沟通的话题。

　　一个周二的下午第三节课，体育老师去县里当裁判，我就代他上了。课后铃声一响，童子们飞奔去食堂。廖同学问我：“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？”我说，可以啊！便去食堂打了菜，有排骨、蒲瓜(其实应作匏瓜，坊间误作蒲瓜，姑且从之)、土豆和鱼饼炒芹菜，端到楼下，坐在同学们中间。张同学说：“老师，给我点土豆。”徐同学说：“老师，给我一块排骨。”少顷，餐盘里就剩一点蒲瓜。

　　后来，学生的周记上交。徐同学写道：“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同学抢老师的饭，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。我们以前的老师没有陪我们吃饭，但爪爪老师不同，他肯让我们抢他的饭，会逗我们笑，也会和我们一起目瞪口呆。”傅同学写道：“老师一脸茫然，端着菜向我们走来。老师坐到詹同学前面。霎时间，詹同学拿着勺子一脸坏笑，偷了老师两三块肉、一块鱼饼。张同学也伸出了一只魔爪，伸向老师的餐盘，偷了一坨土豆……眨眼间老师光盘了。老师哭笑不得，吃着剩下的几块瓜，还说要投诉他们。我不禁笑出了六颗大牙。”

　　第二天，办公桌上多了一筒薯片，上面还有一张贴纸，写着“我吃你的土豆还你土豆”，落款是张同学。自然，我把薯片还给了学生，“心意领了，心意领了”。上课的时候，我又讲了一遍土豆和西红柿的故事：“土豆和西红柿本来是不能在一起的。但是有一天，土豆把自己变成了薯片，西红柿把自己变成了番茄酱，于是它们就在一起了。我和你们的相遇，也是一种缘分。希望我们彼此珍惜。”

　　老师餐盘里的菜能不能被学生吃？我想还是可以的。能被孩子们毫无顾忌地“分享”饭菜，本就是一种信任与亲近。老师不是什么圣人，其实就是凡人一个。我们承认就是了。

　　(三)

　　国庆中秋之前，学校发了六个月饼，一份猪油渣和一份猪肉脯。国庆假期回来就要月考了。一天午自习的时候，我给学生出了一份单元测试卷，顺便分给每位同学一块猪油渣或一片猪肉脯。我是一位位学生发过去的，童子们很高兴，“白蹭的就是香啊”。月饼第一个给了语文课代表，剩下几个也都被来办公室的童子瓜分了。

　　下午，班主任余老师来了，问我是不是给学生们吃猪油渣了。我说，是的。余老师说，学生把包装袋都塞到电脑主机的隔板里了。晚自习的时候，我问学生们，发猪油渣的时候，班里有几位同学对我说“谢谢”？詹皓翔同学第一个举手。我说你们不跟我说“谢谢”没关系，但是以后出去，别人给你们东西还是要说“谢谢”。我们都要学习，都要接受教育，都要成长。

　　接着，我又讲了一件事，就是文章开头那“拍腚哥”的事情，后来又讲了汪曾祺在美国的所见所闻。汪先生写过一篇《林肯的鼻子》，写他去美国看林肯像，很多人都去摸林肯的鼻子。他在书中写道：“摸林肯的鼻子，到底要得要不得？最后的结论是：这还是要得的。谁的鼻子都可以摸，林肯的鼻子也可以摸。没有一个人的鼻子是神圣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