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蔡式 编辑王秀华
天刚破晓,晨雾还凝着几分清润,沾湿了草叶与屋檐。我送老伴往郑楼菜市场去卖些土特产。我们到时,街巷间已漫开烟火气。帮老伴把竹筐里的鱼胶、自磨晒干的葛根粉与红薯粉一一摆妥,看她和邻摊王大妈开始寒暄,我才揣好那张磨得发亮的“爱心卡”,转身踏上回程的公交。
车厢里挤挤挨挨,大多是和我一样刷“爱心卡”的老人。他们头发花白,或是挎着沉甸甸的菜篮,或是拎着油条豆浆。老人们低声聊着家常——谁家孙子考上了大学,哪块地的麦子长势喜人,句句都离不开乡土与烟火。年轻面孔少见,投币箱里“哐当”的声响零星。
车行半路,车门“吱呀”开启,上来一位七旬老爷子。他藏青色的粗布褂子很平整,深蓝色卡其裤干干净净,裤脚挽起一点,露出结实的脚踝,浑身都透着庄稼人的利落。
忽然,老爷子一阵猛咳,脸憋得通红。他慌忙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,捂住嘴,将痰吐在里面,包好后攥在手里。
司机师傅许是因为专注于前方路况没有多加考虑,扯着嗓子喊了一声:“不准乱吐痰!”声音洪亮,在拥挤的车厢里格外刺耳。这话像颗火星,瞬间点燃了老爷子的火气。他脸“腾”地红透,从耳根蔓延到脖子,像是憋了气的皮球,眼睛也瞪了起来,带着几分愠怒,气冲冲回吼:“你睁大眼睛看看!我哪儿乱吐痰了?别冤枉人!”说着猛地站起身,攥着那团纸巾往师傅前凑了凑,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。旁边一位拎着鸡蛋的大妈悄悄往边上缩了缩,手里的鸡蛋筐紧了紧,生怕被殃及。
后排角落的老奶奶连忙打圆场,声音很温和:“老哥别气,师傅不是说你呢!我这老毛病也犯了,正咳嗽着呢,许是提醒我呢!”说着还咳了两声,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,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。
一位戴毡帽的老爷子也跟着帮腔,语气里带着几分替人不平的不满:“就是啊,公交车上连个痰盂都没有,坐车的大多是咱们老人,难免有咳嗽吐痰的时候,总不能让咱们憋着吧?这服务确实不够贴心!”
师傅听了这话没再吭声,只是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继续开车。车厢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。老爷子的火气稍稍平复,却仍梗着脖子,小声念叨:“现在到处讲文明,我活了大半辈子,这点规矩还能不懂?”话语里带着几分委屈,也藏着点执拗。
我坐在老爷子左侧,他额角的青筋还未完全平复,再看他依旧攥着纸巾的手,心里悄悄嘀咕:“老爷子气性真是不小!话说回来,司机师傅的指责也着实冤枉了他。若非老奶奶及时解围,双方各不相让较上劲,这事儿怕是要闹得不可收拾。”
车到站了,老爷子脚步匆匆地下了车。他张望片刻,瞧见路边的垃圾桶,便快步走过去,将纸巾扔了进去。转身时,眉宇间多了几分平和。
公车继续前行,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每个人的肩头。一场因误会而起的小风波,也已在善意的化解与彼此的体谅中归于平静。公车载着晨光与烟火,也载着这份细碎的温暖,驶向城市更深的热闹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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