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 钱文容 编辑 王秀华

　　去年10月25日，是我和母亲飞河南和妹妹相聚的日子。为了这一天，我和妹妹早早订了机票和宾馆，做好旅游攻略，畅想着亲情游的快乐。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十点，母亲却打来电话说手脚麻木，河南可能去不了。我以为母亲只是累着了，劝她早点休息。第二天早上，母亲的麻木症状并没有消失，于是，在父亲的陪伴下去了县医院。

　　检查，等待，再检查，下午两点多终于有了结果，新近小范围脑梗塞，最好住神经内科。就这样，刚过了70岁生日，向来体健的母亲第一次住进了医院。此时，我落地郑州，和妹妹如期相聚，只是缺了母亲。

　　母亲住院后每天打针、吃药，除了胃口差之外，其他都挺好，让我姐俩安心。这次出行其实很纠结，我觉得更应该留下来陪着母亲，可母亲说计划了那么久的旅行，好不容易才有的假期，不要因为她这个小病而中断，她住院有父亲陪着就可以了，这才让我略略心安。

　　29日上午，我和妹妹在洛阳博物馆被镇馆之宝“半面佛”吸引——她那温和的微笑让我想起了宽容的母亲。突然，父亲来电，说母亲好似得了脑瘤，情绪低落到极点，甚至不想继续住院了。我听后如同晴天霹雳，此时诗和远方在母亲的健康面前显得那么苍白，我只想改签机票立马飞到母亲的身边。妹妹比我理智，说母亲不是几天前刚做过头颅CT和核磁共振，都没有提示脑瘤，怎么突然就脑瘤了？一语惊醒梦中人，我急忙打电话给影像科的朋友。他调了资料，说是CTA检查出一个很小的颈内动脉瘤，没什么大碍，定期检查就可以了。我们转悲为喜，激动地通知母亲，让她放宽心。

　　31日，我和妹妹在郑州分开，此时距母亲出院还有四天。我返回后的第一件事是赶往医院探望母亲。母亲躺在病床上，身着浅灰色的的条纹病服，手腕上戴着蓝色住院腕带，液体正一点一滴地从手背上的留置针输入她的体内。秋日的阳光清晰地照在她脸上，干瘦，疲惫、虚弱，好像一下子老了10岁。我心酸地盯着母亲，思绪飞到了以前，和我们一起旅行时总是健步如飞的母亲，总是抢着帮我们提重物却从不说累的母亲，遇到困惑时总是能用她的人生哲学解开我们心结的母亲……我脑子里每一个闪过的母亲镜头都是健康的、美丽的、开朗的。我亲眼见证了病痛和精神压力刹那间把一个人击垮，见证了一个人快速变老。

　　出院的那天，母亲换下病服,穿上红色羊毛衫，略施脂粉，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。她不想让亲朋好友知道她生病的消息，以免麻烦到人家。同母亲一起出院的除了生活用品，还有一大堆药，降血压的、降血脂的、抗凝的、促食欲的、助眠的，甚至还有抗抑郁的。以前不知道药为何物的母亲，余生却再也离不开药了。出院后，母亲每天必做的两件事是服药和康复锻炼。哪些药得空腹吃，哪些药要饭后服，她一点都不敢疏忽，之后是做康复训练。她感叹于自己以前的固执，认为是因为没有生病就不愿意去体检，结果导致脑梗。我也后悔自己不够果断，应该逼着母亲到医院做个体检，哪怕是最简单的新农合检查，起码也可以知道有没有三高。

　　医生说，母亲的病恢复期一般需要三到六个月，也许还会更长。母亲在康复的最初三个月食欲极差，西药、中药皆不见成效。她就那么固执地瘦下去，体重从原来的56公斤掉到50公斤。

　　瘦弱的母亲尤其怕冷怕累，别说去远处旅行了，就算去附近走走，也要选择在晴朗无风的午后。一天，我陪着母亲在一个美丽的乡村散步，巧遇晒太阳的老婆婆。老婆婆问：“来这边看瀑布呀？”母亲答：“是呢！”“你住这里真好呀！”得知老婆婆的岁数高达95后，母亲大为惊讶。她感叹自己脸上的皱纹比老婆婆还多。老婆婆问母亲年龄，母亲没有直接回答，让老婆婆猜。老婆婆犹豫了一下问道：“是不是七八十了？”母亲陷入了沉默，我理解一向热爱生活注重形象的母亲此时的尴尬和无奈。

　　此次母亲病后，我真正意识到老年人余生的宝贵，也切身感受到，陪伴母亲的每一个日子都是珍贵的、温暖的、幸福的。时序更迭，愿时光对母亲温柔以待，她值得拥有健康和爱，以及更多的美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