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 周春微 编辑 王秀华 

　　1月25日下午，家族群里接二连三有人欣喜地发来视频、消息：“下雪了！”“真的下雪了！”“雪大了，你们看！”我从卧室来到阳台，眺望东门山方向，山前，视线左侧的楼房上空白茫茫的。从自家门前两座房子的空隙里望出去，可以见到天空向下抛洒着什么。我拍了一个视频发到群里，外甥说是雨夹雪。雨夹雪，雪是无法堆积的，我的心里隐隐有些失望。

　　下午五点一刻，雪大了，肉眼可见的重叠、堆积。对面屋顶上、树头、停泊的车上、垃圾桶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。这时候，楼下已有人迫不及待地出来玩雪了。此时应该叫“采雪”，这里捉一点，那里捉一点，捏成一个小雪球或不规则的一块。分享间，人们喜悦之情写在脸上。因为念起弟弟，我的心沉沉的，站在阳台上，迎着风，迎着雨，迎着雪。这风雪让我感受到生命存在之真实之美好。我忍住了盈盈欲下的泪。

　　“下雪了，到我家吃火锅！”突然，这样一句热情的话语自下而上穿过窗齿抵达我的耳膜，我瞬间破涕！这不是“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”现代人的直接告白吗？

　　天黑去，灯亮起，空中是否飘雪再也看不清了。我转身返回房间时，不觉童心大发，把雨伞打开反着放，又去浴室拿了一个空脸盆放在窗台上。我的希望是什么？呵，当然是想明早起来有个丰硕的收成——盆满伞满。然后径直进卧室，把自己塞进被窝找安然去了。被窝里渐渐暖和，我觉得自己成了一团柔而软的棉花了。

　　也不知昏沉多少时间，待一觉惊醒时，我马上想到了心心念念的雪，扒着窗户往外看，几棵樟树上已堆上一些雪，在这样黑黝黝的夜里，隐约可见枝头的几团白。正当我满脸笑容之际，听到了“滴滴答答”的声音——雪已在融化！我惊呼。我小时候住在农村，知道雪融化时，水滴会从屋檐，从树枝上滴下来。那声音稀稀拉拉的，从这一声到那一声，中间仿佛隔着一个天井的距离，一个院子的距离。下雨的声音是密集而浩大的，而雪，是无声的，它总是那么温柔而体贴，像安于相夫教子的好女人。我急忙推开窗，借着灯光拍得几张，又跑到阳台上，朝着屋脊和车顶拍了几张。虽然此时的雪稀薄，但总比等它消失得找不到踪影强。

　　拍完，我一本正经、十拿九稳地在朋友圈里发消息：“不怎么样，雪已开始融化，估计睡一觉，就看不到了！”然后就熄灯睡觉。一会儿，回复来了：“那就裹着厚厚的被子去守候吧！”“别这么说平阳的雪，平阳的雪很金贵的！”“还在下呢！”“慢慢积雪中，别担心！”……固执的我保留了自己的看法，上床睡觉。

　　一觉醒来差不多五点了，我迅速套上睡衣到窗前查看，哟，玉树琼枝呢！又赶紧跑到阳台，哇，好令人惊喜的雪啊！前面一栋房子的屋顶全白了，车背上也积着厚厚的雪，我的窗齿上、玩具小推车上、空花瓮上也都是。我迫不及待地拍了几张相片，不管别人是否醒来就往群里发。结果没人理我，人家还沉浸在美梦中。

　　翻看朋友圈的时候，我才知道夜半雪景已刷屏，我一张一张地看。谁的相片都比我的美！人家拍的是小区里的、空地上的，草坪或田园，错落的花坛和人行道，还有高高低低的花木。雪，一堆棉花一堆棉花一样地蹲着，一朵云一朵云一样地守着……环境不同，呈现出来的雪景也不同。啊，我要去凤湖公园看雪！我一骨碌起床，洗漱完毕，忽略早餐，裹上围巾，戴上帽子、手套，穿上棉鞋，“哐哐哐”就往凤湖公园走去。

　　我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，没想到比我聪明的人满山遍野。等我走到凤湖公园时，公园已聚集了很多人，算不上人山人海，但入眼来的除了雪就是人。沿着石板路往前走，我被眼前的雪景牵住了心：路上的雪服服帖帖的，如床上加盖的毛毯；灌木上的雪被叶儿托住，险险停在上头，如绽放着的棉花；枝头上的，有的如晾晒着的棉絮，有的如绽放的玉兰，更有的，如一树梨花。这情景让人真真切切地理解了“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”这句具有绝美意境的诗歌是怎么想出来的。

　　大人、小孩有边走边欣赏的，有驻足拍照的，有滚雪球的，还有在雪上打滚的，就是没见着打雪仗的。我知道，南方的雪珍贵，哪舍得用来糟蹋！

　　江南的冬天跟东北的不一样，气温适宜，树依旧绿着，花依旧开着，这场突然而来的雪更像锦上添花。树上积着雪，底下还透着绿，雪的白和叶的绿相衬，格外清雅；红的花和白的雪处在一起，就有了娇艳欲滴的感觉。腊梅适时开放，一朵朵精致的小红花倔强于冰雪中，诗意盎然。我的脑子里冒出了陈毅的那首诗：“隆冬到来时，百花迹已绝。红梅不屈服，树树立风雪。”江南的隆冬百花依然有迹，而梅立于风雪，更见生趣。有女子摆好造型，摄影师调着焦距，而中间一直有人走来走去，有路过的，也有去拍梅花的，摄影师急得直皱眉。此番情景是造物主赐予大家的，人人有份哟！

　　我踽踽而行，见得众人蹲着、倚着拍照，也很想来一张。江南少雪，十来年才得一遇，不留一张岂不遗憾？然而，我认不出棉衣围巾帽子包裹得紧的哪个是熟人，当然也没有一个人认得出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我。

　　从鲁桥出来，沿着塘河路往回走。这时候手机已罢工，我将它藏于包中，双手插进口袋，一心一意地走路。呵呵，也真有意思！我路过的每座桥，桥栏杆的每根栏柱上几乎都坐着一个小雪人，胖墩墩的身体，圆圆的头，还有两片树叶儿当作手！看着它们可爱的模样，想着玩雪人的浪漫，我不觉莞尔。

　　2024年的第一场雪，带给昆城人的喜悦和浪漫是无法用文字表达的。好一场雪，名副其实的，瑞雪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