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凌云 编辑 王秀华
江河,是大地的脉络。这些年,我一直在走读江河。当我完成了瓯江、飞云江的走读后,走进鳌江流域,成了时常萦绕我心头的愿望。去年立冬,温州温暖如春,万木葳蕤,我开始了走读鳌江。
鳌江位于温州市西南部,自古闻名,西晋太康年间(265-290)平阳建县时称始阳江,后改名横阳江,又称钱仓江。民国时期始称鳌江,因海水涨潮时,鳌江江口的波涛状如巨鳌负山。鳌江有南、北二源,北源俗称北港,为鳌江干流,发源于文成县桂山乡桂库村,穿行于山区峡谷后,由西向东经平阳县顺溪、山门、水头等镇,注入东海,全长90公里,流域总面积1521.49平方公里(见浙江省水利厅于2022年1月16日发布的数字)。南源俗称南港,为横阳支江流域,源出泰顺县九峰山,东流入苍南县境,在苍南朱家站水闸(今属龙港市)与北港汇合。鳌江是浙江省第八大河、温州市第三大河,我国三大涌潮江之一(另外两条是钱塘江与闽江),水量丰沛,源远流长,泽荫百姓,造福人类。
出发寻访鳌江源头的那天,山间的云雾像一层薄薄的被子,平展展地铺着,被东升的太阳映照得闪闪发亮,一道道山峦也闪耀着清澈的光辉,向我迎面扑来。这天一大早,我从温州城区出发,驱车两个多小时到达文成县桂山乡乡政府所在地三垟村。桂山乡处于文成县最南端,是文成、平阳、苍南、泰顺4县交界的偏远地区,可谓山高路遥。
文成县退休老教师包学冠、桂山乡桂库村党员毛振峰与我在桂山乡乡政府汇合,我们事先约好一同上探鳌江河源。包学冠与我是忘年交,他已九十岁高龄,却力排子女反对,执意要再走源头。这让我既感动,又高兴,还担心。他是桂山乡三垟村人,在桂山乡任教数十年,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。我们乘坐乡政府公务车,以毛振峰为向导,前往鳌江源头。
汽车经过一条被柴草掩去了一半的窄小水泥路后,停在一个山坳里,我们下车走石头游步道,游步道并不陡峻,是三年前该乡筹集近百万资金修筑的,配有仿古栏杆。走着走着,我们眼前出现一片林木茂盛的平地,毛振峰说:“这里以前是一片水田,当地人叫‘田坑面’,桂山乡最高的田地,也是文成县最高的田地,可惜几十年没有耕种,树木都长成了森林。我们这里属南雁荡山山脉,主峰吴地山海拔为1124米,鳌江干流就发源于吴地山南面山麓,属于桂库村范围。关于鳌江源头,曾经有多种说法,有说是泰顺九峰山,有说是瑞安大尖山,有说是平阳狮子岩,1987年6月,鳌江水利指挥部组织温州市和平阳、文成、泰顺三县有关部门专家,从鳌江口溯江而上,跋山涉水进行勘察,最后认定鳌江源头在我们桂库村,海拔835米。温州三大江,瓯江、飞云江、鳌江,只有鳌江发源于温州境内。”
我们走在宽谷中,只见盘绕在山道旁的溪涧里没有一星半点的水迹,全是硬生生泛着白色的大小岩石。毛振峰说:“以前这一带有很好的水源,高瀑浅潭,水声潺潺。今年夏秋之季,温州遭遇五个月的旱情,气象干旱指数达到‘重旱’‘特旱’等级,人民生产生活用水受到影响,而越在山区,影响越严重。桂库村原来大部分村民的生活用水,是靠水管接鳌江源头的水,但大干旱后接不到水,附近水库里的水也干了,自来水也停了,村民无不忧心如焚,于是只能打井取水。”
我们踩着松软的落叶,到达鳌江源头,只见用参差石块砌出的高台上立着一块石碑。高台被一片郁郁葱葱的小竹子包围,它们挺着细长的竹竿,如眼的竹节特别醒目,竹叶在山风中扯出翠绿的旗语。毛振峰告诉我,这种竹子当地土名叫“瞪眼竹”。在竹丛中,我们惊奇地发现有一巴掌大的水洼,落满了竹叶,竹叶间却在不断渗出清水。我们喜不自禁,争先探身细看,这是鳌江源水潴积汇聚的地方,是我们在源区内要寻找的、标志性的那一个“点”,虽然不够一掬,我却隐约听到水流的声音,在大干旱的日子里,也要保存一息源头活水,我的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激动的情绪。
我们撩开瞪眼竹,爬上高台,站在石碑前合影留念。此时的山间云开雾散,山风阵阵,阳光明媚。石碑正面刻着书法家苏渊雷题写的“古鳌源头”四字,背面刻着作家杨奔撰文的《鳌江源头勘察记》,我兴味盎然地看起了碑文。包学冠说:“我还记得揭碑那天的情景,那是1989年4月3日,清明节前,主办方为了把揭碑仪式办得热闹一些,让我带着桂山中心小学全体师生前往参加。现场来了许多领导,苏渊雷、杨奔也来了,本是天高云淡的天气,揭碑时却云层遮蔽了太阳,瞬息之间乌云密布,大雨倾盆,参加仪式的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。三十三年一晃就过去了,当时我是桂山中心小学校长,现在已到了鲐背之年。”
包学冠置身在孕育着鳌江的绵延起伏的吴地山间,精神矍铄,思维敏捷,他说:“1936年,这里发生过一次远近闻名的‘吴地山战斗’。”据有关资料,1935年冬,红军挺进师在刘英、粟裕的领导下,从闽东进入浙南,建立革命根据地,发动群众打土豪、分田地。国民党便派浙江保安队第三团300多人进入浙南山区剿共。1936年3月5日,保安队第三团进入桂山三垟村,准备向吴地山方向行进。我军得此情报后,马上挑选年轻力壮的战士40多人,组成小分队,迅速直奔吴地山,埋伏在山岭岭头进行阻击。那天下午3时许,保安队第三团在团长的指挥下上山。当时山上少有柴草,上山的敌军被我军看得一清二楚。战士们沉住气,等到敌军先头部队离我军埋伏点相距八十米时,我军的机枪一起向敌人扫射,打得敌人喊爹叫娘,滚下山崖,当场毙命三人,其中一人是分队长,受伤者数十人。敌军团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气疯了,命令开枪迎战,气势汹汹地反扑,并仗恃人多势众,拉开包围圈。我军小分队见势撤离吴地山,到了安全的地方。敌军在吴地山搜索到傍晚,未见红军半个影子,只得悻悻地下山。这次战斗,红军挺进师打出了威风,桂山及附近的民众把那条山岭称为红军路。
毛振峰说:“红军路是偏僻的小路,是砍柴人踏出来的,走得最多的却是靠体力赚点小钱的‘背树客’,他们分布在各个山村里,到了农闲季节,就出来背木头。他们从泰顺、景宁那边把木头背到平阳顺溪集镇,在木材市场上卖掉赚钱。有些山民是纯粹的‘背树客’,被木材商雇用。”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,政府打击“投机倒把”,“背树客”才慢慢消失。
我们从源头原路返回,到三垟村转道参观了龙井坑小铜铃山景观,溪谷内瀑连瀑,潭叠潭,水声激越,栈道弯曲,据说奇花异草、野生动物众多,可与文成的铜铃山景区媲美。沿途我们聊得最多的是如何建设古鳌源头和小铜铃山两个景点。包学冠说:“当务之急是再建一条游步道,从三垟村小铜铃山到红军路上的吴地山战斗遗址,再到古鳌源头,途经凤狮村(有狮子岩、大象岩、凤凰山)、齐云庵、石门坑等景点,既可让游客不走回头路,又可看到更多景点。”桂山乡政府要重视旅游资源,激发旅游经济的潜力,带动相关产业发展,这样,偏僻的山乡才能保有深沉的生机与活力,保有山清水秀和稼穑葳蕤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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